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玫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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玫瑰

餘執表情逐漸古怪,猛然感覺這聲音有點兒耳熟,他往前一步跟身後之人拉開距離,轉身,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。

餘執穿著一件白色大褂,前面印著一些花紋,在這個季節最是抗風,但從身後看,確實沒什麽特別,要說是醫生的白大褂,也說得過去。

那人看見餘執明顯也是楞了一下,半晌反應過來,奇怪地從上到下掃視了餘執一遍,最後確定是自己看錯了,準備開口道歉。

在他打量餘執的時候,餘執也在打量他,從熟悉的一張臉一直往下,漏出的皮膚一直延伸,直到餘執意識到一個人的脖子不可能那麽長時,視線往後一拉,全景進入眼睛。

這人是直接敞開領口,剛才在車上還規規矩矩穿著T恤,這回直接隨意拉大,半敞著掛在脖子上。

他頭發留得很長,至少在一個男生身上來說算是長的,頭發半垂在兩鬢,配著這身穿著,怎麽看都像擅闖醫院的小混混,就差耍個酒瘋。

在旁人看來怕不是醫生和來醫院鬧事的小混混在僵持,這醫生也是厲害,就那麽盯了幾秒,小混混還道歉了:“不好意思,”

大概是沒什麽好說了,小混混又補了一句:“你衣服挺好看。”

餘執盯著他半敞的領口,強迫癥開始在心裏作祟,恨不得將他的衣領縫上。

在用眼神將他的衣領縫了幾百遍後,餘執一直盯著那人消失在視線裏,好像這樣就能把他背後盯出一個窟窿。

經過這一打岔,餘執重新調整了一下,終於推開了房門。

一入眼就是一張空空如也的病床,餘執的心慢了一拍,幾乎是瞬間停止了腳步,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,周圍的聲音完全消失。

半晌,餘執才聽見病房裏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,心下一松,慢慢走進房裏。

視線裏漸漸出現另一張被擋住的病床,餘執的腳步放輕,不想打擾這片刻的安靜。

病床上的人面目安詳,微圓的眼睛緊閉,水波般的紋路在眼角蔓延,使她的臉部線條更加柔和。

只是臉上的呼吸機模糊了視線,心跳儀的滴答聲在空曠的病房裏顯得更加刺耳,一種垂危的感覺壓得人喘不上氣。

餘執靜靜地看著病床上的人,似乎還能看見她往日的眉目笑語。

突然,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片刻的安靜,餘執快步走出病房,帶上門,從兜裏掏出手機。

看著屏幕上的“老爸”二字,餘執指間停在半空,猶豫了一會兒,終於在電話掛斷之前按下了接通。

“餵,小執啊,在家吃飯了嗎?”耳邊是一個中年男人沈穩的聲音,低沈卻掩蓋不了其中的疲倦。

“……我在醫院”

“……”對面一下子就沈默了。

餘執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。

過了許久,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,緩和一下氣氛,但無數句話在心中打了個轉,最終還是滑落回肚子裏。

餘執張了張嘴,對面卻傳來工作人員在遠處的喊聲:“餘總,您來看看這裏……”

後面餘執就聽不真切了,好像是餘航答應了幾聲,又快步走了過去,電話裏只剩下幾聲忽遠忽近的腳步聲。

“滴”,餘執最終什麽也沒說,嘆了口氣,摁下了掛斷。

每次都是這樣以兩句話的形式結束通話,餘執都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,可真到這一刻,他還是感到了一絲失望。

餘執突然感覺心裏很悶,想走出醫院透口氣。

“知道了,我不就送束花嗎,用得著這麽麻煩?”突然出現的聲音讓餘執驚了一下,思緒被打斷,他頓時有點不爽地望了過去。

真是冤家路窄,這已經是餘執第三次碰見他了。

不過這一次他顯然又有些不一樣,手中抱著一束花,在一把百合中還搭配了兩朵白玫瑰,他沖電話裏的人說著話,微皺的眉頭顯示著他的不耐煩。

餘執沒過多心情關註,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,手機裏又多了兩條信息,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發來的。

【你走了爺很孤單】我這就出發。

【你走了爺很孤單】你在醫院等著,馬上到。

餘執往前翻看著屏幕裏多到數不清的消息,大多是自問自答,但餘執陰郁的心情卻微不可查得有所緩和。

雖說平時挺嘮叨一人,餘執一般也懶得理他,但不得不說,在這種傷感的氛圍裏,平時感覺感覺嘮叨的話,今天也有一種安慰在裏面。

翻著手機裏絮絮叨叨的留言,餘執感覺這幾天的陰霾也掃得差不多了,微抿的嘴角也有了點弧度。

“哎,朋友,來看病人,要束花麽?”耳邊的聲音驚醒了餘執,他擡起頭,就看到剛才那個T恤在眼前放大的臉。

餘執還帶著被打斷思緒的不爽,用一臉“我跟你很熟嗎”的表情跟他漠然對視一陣。

那人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,面帶微笑,一臉真誠地看著餘執。

餘執感覺這人可能腦子有坑,沒打算理他,轉頭準備走回病房。

大約是手機裏的人說了幾句催促的話,面前的少年原地表演了一場變臉,微翹的嘴角立馬沈了下去,敷衍地嗯了幾聲,皺了皺眉,一臉不耐地沖電話裏說了句:“知道了,我會把花送到的。”

可能是叛逆期在作祟,那人就想跟電話裏的人對著幹,嘴上答應得還像那麽一回事,轉頭就將裏面最顯眼的,代表人心意的兩束花抽了出來,順手頭也不回地塞給了餘執:“剛才不好意思,就當是補償了。”

他也不管餘執願不願意收,在餘執能殺人的臉色中,快跑幾步,最後消失在了一間病房門口。

餘執的心情可想而知,恨不得把花抽他臉上,盯著那人的視線好像能把他盯出個窟窿。

連他這種平常沒有什麽表情的人,都看出來臉色有些僵硬。

看著少年走進的病房,門牌上掛著“精神科”,餘執心說,這人還算有點自知之明。

卻絲毫不記得自己跟他站在同一系的樓道裏。

【你走了爺很孤單】急急忙忙感到醫院,剛準備喊餘執,呼吸還沒平穩,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:

一個挺帥的男生走到餘執面前,手裏還拿著一束花,俯身湊近餘執,低頭在餘執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。

接著餘執擡起頭,和他無聲對視了一陣,從他的角度還能看見那人面上帶著的微笑。

過了一會,像是一見鐘情,那人俯身遞給餘執兩朵白玫瑰,當做定情信物。

直到少年轉頭跑遠了,他的好哥們餘執還一臉不舍地望著男生遠去的背影,久久沒有收回視線……

【孤單】兄當場震驚了,默默移到餘執背後,湊在他耳邊說:“我操,你什麽時候脫單了,也不告訴哥們一聲,白瞎了我專門翹課來看你。”

接著戲精上身,一臉痛心疾首地望著餘執,雙手誇張地捂著心口,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,視線裏卻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難言之隱,欲言又止片刻,才出口說道:“不是我說,你男女通吃啊。”

這人大概是一路跑過來的,額角帶著些與二月不符的薄汗,從發梢滑落,臉頰上還帶著點過度奔跑的紅暈。

餘執被他一喊,這才回過頭,一臉無奈地轉向這位【孤單】兄。

餘執自動忽視了這人的開場白,強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,臉色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放松了幾分。

【孤單】兄一臉感嘆,似乎是半開玩笑地說:“可惜我不是彎的,不然可就便宜你了。”

“像我這麽英俊瀟灑,風流倜儻,玉樹臨風,聰明伶俐……”

“……實乃人中之龍,曠世奇才也……”

這人沒說幾句就自戀開了,餘執早已見怪不怪,面上一副“你又從哪學來的陳年網絡段子”,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位【孤單】兄,等他自己停下來。

【孤單】兄一誇起自己,三頭驢都拉不回來,直到感受到餘執很不友好的視線,這才慢慢放小了聲音,最後默默地閉了嘴,跟在餘執後面走進了病房。

推開房門,心跳儀的聲響就充斥在病房中,剛剛還在打趣的【孤單】兄頓時也住了嘴。

餘執順手把手裏的白玫瑰放在床頭。

看著病床上的人,微弱的呼吸好像隨時就能像斷了線的風箏,一下落到底。

一時間,房間裏很靜,他們都沒說話,靜靜地看著病床上面目慈詳的老人。

看著餘執眼下深深的凹陷,在白皙得皮膚上顯得更明顯,尤其是對於餘執這種每天十點半準時睡覺的人來說,一熬夜黑眼圈就比常人黑了幾個度,更顯得疲憊。

【孤單】兄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出聲說道:“執兒,昨天你也不打聲招呼就一個人跑了。你這一會兒不見,精神狀態就變得這麽差。”

“不是我說,你好歹關心一下你自己吧。每次一有什麽事,你總是憋著,也不跟別人說。奶奶在的時候還好些,現在就知道自己坐一晚上。”

“我也知道你不愛麻煩別人,但我們好歹也算朋友,但你也不能總這麽幹耗著吧,好歹得有個共同分擔的人,說出來心情才會好受點兒。”

“就說現在,咱倆好歹也認識好多年了,可每次你遇到什麽事,我還得估摸著自個猜。”

這話到也沒錯,餘執從小就不愛搭理人,有什麽事都憋在心裏。這幾年好不容易有所改善,現在奶奶一住院,就又沈默寡言了。

餘執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話,只好繼續以沈默回應。

兩人都沒話說了。

【孤單】兄本不是能安靜下來的性子,今天卻一反常態地陪著餘執坐了一下午。

直到醫院又再次嘈雜起來,大概是門外來醫院送飯的人來回走路的聲音。

【孤單】兄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,餘執也回過神,轉頭看向他。

【孤單】兄擡了擡手機向餘執示意了一下,轉身走出了房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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